岑九安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醒來，沒想到他竟然恢覆了意識。

從消散到蘇醒，在他感覺，也不過一瞬。入眼是一片瑰麗的星空，而他此刻仿若鴻毛，輕飄飄的，好似靈魂出竅一般。

也許，並不是好像。他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半透明的魂體，喃喃自語“這是哪兒？我不是應該死了？”

“若不是我救你，你的確已經死了。”一陣毫無波動的機械聲音從空曠的四面八方響起。

“你是誰？為何救我？”他四下搜尋，並沒有發現聲音來自何處。

“不用找了，這是我的空間，我無處不在。”一點光源從岑九安的面前憑空出現，閃動著柔和的白光。“我是系統。”

“系統…”岑九安若有所思。

光源圍繞著岑九安的魂體上下飛舞，“你想要覆活嗎？好不容易修得九尾，你甘心就這麽灰飛煙滅嗎？甘心那李銘宇借你度過大劫，他卻不痛不癢，不過小小動搖一下道心？”

“你竟連這都知道？”岑九安不禁顰眉，“不甘又如何，我如今不過剩一殘魂罷了。”

“況且，覆活又談何容易。你有什麽條件，盡管說出來吧。你將我救出，總不是一時善心大發。”

“呵，不愧是我選中的人，”光源停在他面前，拉伸成了一塊光屏。無數的人影從光屏上掠過，場景不斷變換著，“這無窮世界，都由所主神管理。而我們系統則是分管的程序。我的職責就是管理炮灰。”

光源化作流光融入岑九安的靈體，為這個即使身處現代也不了解什麽是網文，什麽是系統文的老古董灌輸知識。

岑九安靈魂十分強大，即使受創，依然不可小覷，不過一瞬，他便將龐大的知識消化，系統傳送過來的，還有他所在世界的所謂劇情。

“原來，我竟只是個踏腳石。我的存在竟如此可笑？”他所在的世界是一本現代靈異文，李銘宇就是男主角，而‘他’不過是為主角解決大劫的炮灰。

劇情顯示，‘他’原本受男主恩惠修成九尾，卻由於早年遭受無盡的落尾之苦，對人類懷恨在心。遇到長大後修道有成的男主，發現他一身功力精純，想要吞噬男主沖破末法時代的枷鎖。

但男主於‘他’有恩， ‘他’若是強行吞噬，將會遭受反噬。於是便想要助男主度過劫煞了結因果，在進行吞噬。

‘他’本自持功德護體，天譴並不能讓 ‘他’傷筋動骨，沒想到由於‘他’動機不純，天譴的威力是原本的數倍，導致 ‘他’身受重傷。

而男主也是早已察覺 ‘他’的不良用心，趁 ‘他’虛弱將他滅殺。男主擊殺得道大妖，在道門之中名聲大漲，又經歷後事，名利愛情雙豐收。

他何時想過吞噬李銘宇？便是幾次逃離，縱使深恨，也不曾起過這等念頭。

至於落尾之仇更是無稽之談，這本就是他自己選擇的九尾成道之法，修煉之人講求問心無愧，若是心懷怨恨，他早被心魔入體亦或是道心破滅魂飛魄散，遑論修成九尾。

系統說世界本是凡人小說得靈光衍生而出的，無數世界的凡人何其多，新世界亦能衍生出其他世界，所以世界覆世界，無窮盡也。

若他的世界亦是其他世界某個凡人的小說誕生而成，可見那凡人愚昧無知。多可笑，他竟是被那凡人肆意操縱生死。

岑九安神色晦暗不明，魂體也是一陣動蕩。光源閃爍著，再次停留在他面前。

機械的聲音緩緩響起仿佛誘人墮落的惡魔，“這就是炮灰的命運，你甘心嗎？原本你並無害人之心，卻被劇情生生扭曲，抹黑你的功績，抹殺你的存在，只因為你是炮灰。”說道後面，系統的聲音出現一絲雜音，一瞬又恢覆了正常，似乎沒有被岑九安發現。

“這無窮的世界，與你一樣的炮灰何止千千萬萬，只要你與我簽訂契約，代替這些炮灰完成任務，改變悲慘的命運，你就能夠覆活！”

“覆活，真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啊，我都忍不住要動心了。”岑九安輕聲嘆息。

“怎麽樣？只要與我簽訂契約，成為我的宿主完成任務，功法，天材地寶，甚至成仙成神，都唾手可得。”

“那我問你，你所說的這萬千世界既是依托劇情而生，卻又要我改變那些所謂炮灰的命運，那劇情必然有所改變。這不會對世界造成影響？”

“你太小看世界了，一個世界自誕生起便是獨立而生，若無外力幹擾自然會按照原本的劇情發展，但你代替炮灰，改變劇情，也不過是使得世界往另一個方向發展罷了。”

“所謂的主角不過是一個時期的大氣運者罷了。否則，人總會有一死，若主角老死之後，世界豈不是就要崩塌了？世界並不是只圍著一個或幾個人轉的。”

“既有大氣運者一說，你要我改變炮灰的命運，我必然要與大氣運者打交道，甚至與其作對。我如何能與大氣運者對抗？”

“這你不必擔心，只要你完成我的任務，你甚至可以奪取主角的氣運，自己成為大氣運者。”

“這麽說，你的目的是要我奪取氣運？”岑九安伸出透明的手，看著近在咫尺的星子，仿佛輕輕合攏，就能抓住。他問的漫不經心，面色平靜，讓人看不出端倪。

“你可以這麽理解，”光源晃動了一下，恍惚間感覺到一絲危險，卻又仿佛是幻覺。“與我簽訂契約吧？你不想去其他世界看看嗎？每個世界都各有不同。”

“呵，我知道啊，我又怎麽會不知道呢。”他輕聲呢喃，“可我不想跟你簽訂契約呢。”

“什麽？！”廢了這麽多口舌，竟然被拒絕了，系統有些氣急敗壞，“你不想覆活麽？我廢了這麽大勁保存你的靈魂，你太讓我失望了！”

岑九安看著眼前的光源隨著語調的起伏閃爍個不停，“原來系統也是有感情，會生氣呢。”

他的右手食指尖停留在光源下方，襯得仿佛整個指尖都在發光，“你既知道所謂劇情，你可知我為何沒有族人？為何有末法時代，又為何只剩我這一個得道之人？”

系統被這問題問的有些發懵，劇情圍繞主角而轉，怎麽可能將所有的事情都能交代的一清二楚？系統的光源閃爍的更急，仿佛有無數的數據在其中流動。

岑九安似乎也沒要系統回答，“我啊，不想受人管束，從來不曾找過什麽族人，師傳。所以，我怎麽可能答應你的條件，受你制約，去做什麽勞什子任務？”

“你，你不想覆活了？只要與我簽訂契約，我就能覆活你，讓你覆仇。”

“我為何要覆活？前日之因，今日之果，原本我一死，前塵盡散，恩怨情仇與我再無瓜葛，你非多此一舉。”

“你！你不同我契約，我就將你抹殺！”系統惱羞成怒了。

“那便抹殺吧，我原本就是已死之人。”岑九安並不懼怕威脅。

系統急的團團轉，他從未見過這種人，竟然連抹殺都不怕？不，不可能有這種人，他只是欲擒故縱，想跟你討價還價罷了，這種人也是有的。大不了給他點好處，只要簽訂了契約…

系統裝作無可奈何，“你，你究竟要怎麽樣才肯跟我簽訂契約。”上鉤吧，給他點甜頭也沒關系，只要簽訂契約還不是受它掌控。

看到岑九安上挑的嘴角，系統心道，果然，不怕抹殺什麽的都是裝的，不過是想跟它談條件。

岑九安並沒有立刻回話，過了一會兒才漫不經心的開口，“你是否以為我在想要什麽好處？”難道不是嗎？系統輕蔑的想著。

“是啊，我就是在想要好處，”岑九安輕笑，系統不明白為何他會把要好處明明白白說出來，說出來不就是讓它“知道”他所謂不怕是裝的了？

不過，馬上它就知道為什麽了，但它寧願永遠也不知道。

“但是，我想要什麽，從來不需要別人給予我啊，”那只透明的手掌輕輕地，慢慢地，將那光源握在手心，那一刻仿佛時間都靜止了，“我啊，都是自己去拿呢。”

那只透明的手掌就像最堅固的囚牢，系統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被禁錮住了，這不可能！他的本體散落在這個空間，那光源不過是幻化出來的，根本不可能通過一個幻影禁錮住它！

然而，事實上它真的無法動彈了！與外界的，甚至與上級的聯系都已被切斷，而它的生死，被掌控在這只看似毫無威脅的手掌之間。

系統驚恐無比，它誕生起，從來都是它操縱別人的生死，從沒遇到任何威脅，如今它自己被人掌控了生死，甚至沒出息到尖叫了起來。

岑九安看著在手心掙紮的小小光源，耳邊聽著刺耳的機械摩擦的尖叫聲，一點不覺得煩躁，他甚至心情非常好。

他微微放松手掌，那光源依舊逃不出他的手心，而四周的星子被無形能量操縱著，拖著長長的光跡從四面八方，匯集到他手心裏，那種場面美極了，仿佛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型流星雨，又或者是盛大的煙火表演。

系統察覺到岑九安在收攏它的數據，更加驚恐，“你究竟是誰！到底要幹什麽！快放開我！如果被主神知道了，你肯定會被抹殺的！”刺耳的聲音，岑九安仿若未聞。

他專心的欣賞這一出由他指揮的盛景。看著手心金色的菱形晶體逐漸成型，“這就是系統的本體啊。”

空間變得黑漆漆空蕩蕩的，唯一的光源就是中心散發著淡淡光暈的靈體，和他手心裏璀璨的金色晶體。

他癡迷的看著在他手心輕輕旋轉的晶體，“唔，看起來就很好吃呢。”

“啊！你竟然要吃了我？！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！你絕對不是岑九安，不是什麽炮灰！”

“我當然是岑九安，”他看著晶體緩緩融化在掌心，感受著漸漸凝實的身體，享受著吞噬系統的感覺，“我若不是岑九安，誰又會是岑九安呢？”

“饒了我！求求你！你要什麽我都給你！”

岑九安充耳不聞，金色的晶體消融殆盡，系統的聲音也早已戛然而止，他的靈體仿佛凝成了實體。

“第一個系統就是如此美味，不知道，下一個是什麽味道。”隨著系統的消亡，它的空間也開始支離破碎，不斷坍塌碎裂的空間裏，那個散發著淡淡光暈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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